华人第一代移民蜂拥投奔共和党现象的历史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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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y Borowitz的脸书截屏。
最近降下帷幕的阿拉巴马参议员大战,或者说还没有最终落幕,因为失败一方的共和党候选人摩尔(Roy Moore)还没有认输,得票非常接近,民主党的Doug Jones才仅仅胜出两万票。这个结果对左派来说虽然是个惊喜,但还有不少人不满意,正如幽默讽刺政论家Andy Borowitz所说,“我们为险胜一个涉嫌性侵少女的惯犯而欢呼,这说明我们惨到了什么程度”(It's a sign of how beat up we all are that we're celebrating a narrow victory over a serial child molester... but I'LL TAKE IT)。
的确,摩尔是一个两次被从州最高法院首席法官的位置上开除的人,最近又深陷性侵少女的丑闻。本次选举,他遭到民主党各族大联盟团结一致的反对。这是一个美国政治光谱上极其极端和边缘化的政客,这一点,从主流共和党建制派也在不断拆他的台就可见一斑。在如此被动的局面下,依然能赢得48%的选票,实属难得。
刚刚结束的阿拉巴马参议员特别选举中的共和党候选人Roy Moore(左)和民主党候选人Doug Jones。
那么在摩尔逆境中不离不弃的拥趸是些什么人呢?除了保守派的大票仓,南方白人福音教派的基督徒以外,摩尔法官居然还有一支黑头发黄皮肤的生力军,一个号称为美国亚裔共和党联盟的神秘组织AAGC(Asian American GOP Coalition)。
这只华人队伍为摩尔法官扫街拉票不可谓不尽心,据这个组织自己的新闻简报说“12月1号的下午5点,AAGC的骨干成员六人以及两名志愿者分别从芝加哥、肯塔基、田纳西州的纳什维尔和孟菲斯来到阿拉巴马的伯明翰为Judge Moore助选。12月2号周六的早上八点我们在领完任务以后就直奔扫街岗位,我们马不停蹄,周六一天扫街近 700户,芝加哥队员开车10个小时,只休息了三个小时就直奔赴战场”。这些壮举,“都感动到了摩尔先生…自己亲自开车1个多小时赶来看望扫街的AAGC骨干和志愿者”,留下一张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摩尔和六女二男八位华人志愿者亲密无间的合影。
只是,在摩尔惜败之后,不知什么原因,这个AAGC组织很快删除了他们为摩尔拉票的网上文宣。既然他们不好意思声张,我也就不便再转载合影了,给他们保留一点隐私吧。
最近类似于AAGC这样的美国华人挺川组织仿佛雨后春笋般一茬茬地长了出来,比如还有一个叫CAA,还有叫UCCA的,我也记不清具体名字,无外乎是Chinese,Asian,Conservative,American这几个词排列组合。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去年的华人挺川团CAFT(Chinese American for Trump)的骨干成员另立山头的成果。
由此可见,美国第一代华人移民立场偏向保守,支持共和党的趋势,仿佛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势。这让我不禁想到一位网友在我一篇博文上大声疾呼式的留言,她说自己多年来政治光谱一直是左派。只是近年来民主党的“倒行逆施”,把她这样仿佛是天生的自由派材料的华人中年女性知识分子,给生生逼成了共和党。这种现象具有普遍意义,据说2016大选前海外中文网站文学城一次非正规民调的结果,八成文学城网民是挺川的。
华人在美国的历史很长,但是数量却很少。真正井喷的时候,是在六十年代的移民改革之后。那个年代的美国,绝对不讲政治正确,有色人种抬不起头来。华人呢,身背着一个百年《排华法案》的包袱,更是处在食物链的底端了。好在借了黑人领导的民权运动的东风,慢慢腰杆也挺直了。而且,当年的一个华人技术移民,也许要养活一大家子的亲属移民,生活拮据,往往属于受益于民主党那些扶贫帮困政策的群体。所以,华人多年来是站在高举多元平等旗帜的民主党一边的。
但是如今,来美的华人新移民和前辈们背景大不相同,我们很多是来自国内名校的“高端”人士,一只脚刚踏进美国就有一个很高的起点了,然后在美国高校拿下硕士博士,顺顺当当成为白领高薪的技术人员,住豪宅开好车,美国梦就这么实现了。
可惜好景不长,娃儿一上学,傻眼了,学校的自由化教育和“同性恋教育”让妈妈们惊恐万状生怕儿子给哄骗成gay;娃儿上高中,紧张了,民主党要合法化大麻,磕药更容易了;娃儿要毕业考大学,崴泥了,华人孩子学习刻苦成风,加上家庭条件优越,虽然横扫了藤校的名额,然而也让名校涉嫌刻意提高华人孩子入学的标准,民主党大力支持的“Affirmative Action”,成了控制华人分享社会资源的依据。如此,先不谈什么反非法移民反恐反难民,单凭教育这几条,就足以把大批视下一代前途为生命的华人给推到民主党的对立面了。
目前,华人这个群族在政治上大规模地造左派的反,不禁让我想到近年来美国另一个少数民族的左右摇摆,那就是穆斯林社区。也许你都不敢相信,在2000大选,70% - 90%的美国穆斯林都是共和党保守派的支持者,把票投给了小布什。因为穆斯林和基督教福音派的三观更加一致,他们都有强烈的传统“家庭”的观念,反对女人在社会和职场上出风头;在宗教上,本来安拉和上帝就是同一个神,耶稣也是伊斯兰教中的伟大先知;在血统上,上帝的子民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共同的先祖亚伯拉罕,和大老婆生了以撒,就是犹太人的祖先,和小老婆生了以实马利,就是阿拉伯人穆斯林的祖先;至于同性恋变性人这类话题,在两教中都是大逆不道被千夫所指。所以,穆斯林投票给满嘴福音上帝信仰的共和党,一点压力都没有。
然后911发生了,穆斯林面对什么样的压力,可想而知。不过小布什还真是对得起把票投给自己的穆斯林选民,911过后才一个礼拜,尘埃还没有完全散去,总统就莅临清真寺说“Islam is Peace”。只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共和党的主流越来越容不下穆斯林,把他们当成安全隐患。到底是坚持三观捍卫原则,还是维持他们在美国社会的立锥之地?美国穆斯林不得已选择了后者,到今天居然成了民主党社会大联盟中最为坚定可靠的一支反川力量。
所以说,党还是那个党,意识形态还是那些意识形态,只不过,人的地位变了,利益变了,立场也变了,未必就是某党“倒行逆施”的结果。去年大批华人轰轰烈烈挺川,运气比挺摩的AAGC好,至少押对宝了。最近传出川普司法部要严查哈佛在入学上对亚裔的歧视,又让多少人老泪纵横感叹“挺川没白挺”!可是事情都是两面的,现在川普政府为了减慢移民,又节外生枝地要在绿卡申请中加入一对一面试,让本来就被漫长排期折磨得望眼欲穿的华人等待的时间更长了(Immigration authorities will require an in-person interview for certain applicants for green cards, a change likely to slow the process of obtaining one)。那些身份还没搞定就忙着挺川的华人,该做何感想?不久前老川发表国家安全讲话,又把中国对美国的安全威胁提上议事日程,并酝酿政策限制中国留学生的流入以防止盗窃知识产权(One new policy proposed: Restricting visas to prevent intellectual property theft by foreigners, particularly Chinese, who travel to the U.S. to study science, engineering, math and technology)。试想,如果没有了强劲的新移民的输入,美国华人这个少数民族,前途岂不暗淡?
另一个社会群族大规模转党的例子,就是象阿拉巴马这样南方州的福音教派群众,在60-70年代逐渐集体从民主党倒向了共和党。比如阿拉巴马另一个老资格参议员Richard Shelby,是在克林顿总统任期内才叛逃离开民主党的。在摩尔法官的性丑闻刚被揭发出来的时候,保守名嘴Rush Limbough一个劲儿地强调:摩尔的那些囧事,是在他还是民主党的时候干的!这样的辩护,可能连铁忠的摩粉也觉得不好意思,就没有采用。不过事实的确是这样的,在三四十年前,摩尔作为美国南方州基层政治干部的一员,是根正苗红的民主党员。
1964年7月2日,Lyndon Johnson总统签署1964民权法案。
这个转变是怎么发生的?有一个传说,林登·约翰逊(Lyndon B. Johnson)总统在签署Civil Rights Act (民权法案) 和Voting Rights Act (选举法案) 之后,向一个助手感叹:We (Democrats) have lost the South for a generation(我们民主党怕是要失去南方一代人(的选票)了)。这个传说未必真实,但是约翰逊总统绝对头脑清醒。确保黑人民众的公民权和投票权,是当年民主党的基本盘,也就是南方白人所坚决反对的。但是,原则就是原则,理念不能动摇,政治代价再大,正确的事也要去做。
聪明的尼克松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抓住南方白人急切要用选票惩罚民主党的空当,兴兵南下,抛出讨南方选民喜欢的议题和政策,促成了美国现代政治版图的最大地震。于是,从70年代起一直到今天,大多数南方白人选民唾弃民主党,成为共和党的坚实票仓,中间短暂支持吉米·卡特这个淳朴的南方民主党农民,是唯一的例外。
波兰极右组织“全国激进阵营”(ONR) 2007年在华沙街头的一次非法集会。
没有永恒的党派,只有永恒冲突的理念,和永恒变动的利益。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部分社会阶层根据个人理念和切身利益,调整政治立场和光谱,是民主生活下的常态。只是,如果立场的变动过于惊天动地,就会让人疑惑是不是在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比如,在欧洲国家里极右的新纳粹和光头党最狂热的地方,并不是英法德这样老牌的资本主义民主国家,而恰恰是类似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这样的前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柏林墙倒塌后,这些东欧国家民众大幅度从极左变成极右,从向往世界大同的共产主义思想,变成极端排外的种族主义,其中原因值得研究和探讨,同时也值得我们在美国的第一代华人移民深思。
作者:C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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